精障性少數的回憶:生病的日子

12472759_10153373361722063_2467158522799153377_n生病的最嚴重那段時間,母親看著我落淚過許多次,我沒有知覺,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。生命是非常漫長的旅程,生活是艱辛的,每天所有的例行公事都像是一種練習,那是剛開始治療的記憶。

剛發病的時候正好研究所一年級,躁鬱症。初期是狂喜般與人對談,自恃勝高,老師和同學僅是認為我驕傲異常,這樣的病徵並沒有使我意識到自己不同,直到產生了精神症狀,沒日沒夜地找事情做,與想像中的人對話,在街上遊蕩。

成了一個大家心中畏懼的瘋子。

進了療養院,不長也不短的時間,大概兩三個月。吃許多藥物,做血液檢測,看著人們進進出出,有些被擔架綁進來,有些被醫護人員架著胳臂進來,有些就這樣出現在病房裏面,直到吃早餐的時候被人發現。但SOP就是送入一個小房間,綁住四肢、打上足以讓你昏迷一天一夜的鎮定劑、掛上點滴。

很難忘記,因為出院以後不短的日子,都認為就是那裏摧毀了我的生活。

研究所念了六年,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不能理解其他人到底想表達什麼,他們的嘴唇一張一闔,我知道那叫語言,但完全不能明白。我的教科書上用鉛筆畫滿了重點,每一行、每一句,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是重點。

每個人都是孤島,每個人都獨活。這是我真實的感受。

我沒有辦法閱讀,沒有辦法寫作,沒有辦法工作,沒有辦法自理生活。大部分的時間都因藥物的關係沉睡,醒著的時間經常對著藥袋流淚,沒有夢想,沒有尊嚴,沒有自由。我還記得自己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讀懂任何一本書。

並不是從來沒有得到幫助,每個禮拜兩次心理諮商,我急迫的想知道「為什麼是我?」問題從來沒有解答。躁症發作的時候人生是愉悅的,但大部分的時候就在重度憂鬱間來來回回徘徊。

很多很多次,都想了結自己的生命,不是不敢,而是我不行。最後的理智都拿來讓自己更痛苦,我從未真的傷害過自己,只是開始讀起一些文章,自殺者遺留下家屬的自白,自責讓那些人幾乎都成為了精神病患。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,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旁人承受我的痛苦,因此過得更痛苦。因為,除了背負自己的命,還背負著雙親和愛我的人的命。

為了使自己能走出家門,我開始在慈善基金會教書,教的是雙低家庭,低收入戶和低學習成就的孩子。在教書的過程中,他們全然地信任我,那樣澄靜的心靈治癒了我,第一次有了想為自己活下去的念頭,協助他們學習和生活,卻是協助了我自己學習和生活。我想成為孩子的榜樣,甚至對朋友說「若能夠影響這十個孩子的其中一個人,這一個孩子再去影響一個人,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。」

身為性少數,也因為這個疾病反覆在情感上受挫,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不值得被愛,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。所以一段關係再痛苦,也就選擇接受,我不相信自己有任何機會可以被善待。但雙親和家人,因為我得了躁鬱症,沒有任何條件地就接受了我的身份,因為他們衷心的希望我快樂,或許這是最大的收穫。

經過了快八年,我漸漸地好了起來,雖然從來都沒有停止與躁鬱症對抗,也知道發病就是這樣頻繁,但從不放棄努好好生活。也明白一些事情,它就是我的一部份,沒有辦法割除,但感到病徵將要向我來襲,我逐漸學會低著頭躲避。以及永遠不要去評論別人的人生,因為你永遠不明白有些人為了活下去有多努力,這就是世界上可以給予最大的善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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